春禪

歐陽軍

 

    江南的春天來得早，細細濛濛的雨更下得長，即使是看雨也是份享受，畢竟是江南，雨中總夾有幾許誘惑，無限生機和一種感召。

 

    春的感受，不只是整天淅淅瀝瀝的雨，不只是從土中探出的綠，留給我最深刻的，倒是一個完整的春的過程，她仿佛就是種綠的傳染，很象感冒，你有了，我也來點。先是似綠似涼的雨，借著風飄過那詩情畫意的柳，飄過那門前幽幽的桐。我至今無法弄清楚，為何它總有如此道高無邊的魔力，就象一種厲害無比的法術，不明不白地吹醒了無數的文人墨客，不明不白地吹拂了無數風雅抒懷之士。不過我很明白，它從來就不是一種毫無意義的循環往復，大自然同樣是在一年一年的更替當中不斷變化。在風中，在雨中，自然綠了，綠裡卻總給人以不同的感受，春天每年都是萬象更新的，從這種意義上來講，一切都換了人間。春天的雨夜和景物，總給世人帶來了許多很不一樣的感慨和回憶。乍暖還寒的春光裡，萬事萬物共同演繹了生命的涅槃重生。

 

    春天是個多愁善感的季節，春天也是一個讓人十分感動和讓人感懷的季節，春天是一個在人們記憶深處深藏，卻又讓人們感歎不已的季節，春天還是一個讓世人思念和緬懷的時節。春天的思緒就象一匹脫韁的野馬，會讓人產生無窮無盡的遐想，所以李商隱說得好：春“禪到死思”方盡，這正是讓你去禪、去想那無比美好的春色和世界，世人又何必去作繭自縛呢？！春天是一個在人們想像當中繁花似錦的季節，是一個在人們回憶裡和筆下無比美好的記憶。自然是美麗的，人類的聯想和創造也是美麗的，兩者加在一起是一種完美的結合，或許這也正是春天留給世人的一些禪意吧：沒有付出和犧牲，就不可能會有收穫和未來，萌芽與希望正孕育著一個更加美好和更加絢爛的明天，春天正是這麼一個耕耘、播種、雨露滋潤和萬物生長的大好時節。春天所帶來的某些變化，讓人們遠離了那個寒冷的冬日，這似乎又預示著春天的某種變革已經悄悄地來臨，春天正是以這樣一種惹人和無窮無盡美好的想像，長留在世人的心底。春天預示了一種歷經苦難和滄桑，且又無法來壓抑的蓬勃生機。

 

    在常人的眼裡錦上添花是春的高潮，不曾超凡脫俗的我，自然也喜歡花好月圓，自然也喜歡十裡美景。在我眼裡，綠葉是種美，樸實無華；花也是種美，高雅爭春。面對著繁花似錦的十裡桃花，同樣會浮想聯翩，身入其境當中，同樣會被其色其香所陶醉，同樣也能夠感受得到那關不住的滿園春色。花開堪折直須折，這是一種癡想留住春天的夢想吧，說到底，這是人的一種天性，愛美之心人皆有之，無可厚非，總想采折下幾枝花朵來，不過我終究還是不忍。無論是花、還是綠葉，都是大自然所賦予的一種自然而生的美麗，況且我是一位心無靈犀的人，何不就存生命的自然之美於天地之間。這折、這存，也不過僅僅只是一念之差，只是我又將如何去面對終有一天的滿地落花，面對那花開花落和雨打風吹的空枝呢？！即使只是想，也會自自然然地流些淚的，但最好還是“留”在心底，伴著春風和春雨一起，促我最終能夠成長和長成，當回憶起往事前塵的時候，能夠為自己所歷經過的千錘百煉和狂風暴雨而自豪。春風、春雨、春色，命裡誰都會有一場禪夢，誰醉，誰覺？！萬物生長，雨露滋潤，最是一年春好處，每一個沐浴著陽光的生命，在搖曳的春風裡，它們都充滿著無限的生機。生命向陽而生。

 

歐陽軍

一九九二年三月於廬陵家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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