朋友

歐陽軍

 

    人一上百也就形形色色,在你所遇到的人裡面,難得能夠碰到那種意氣相投的,而在人的一生當中,朋友又是最令人回味和最值得來珍惜的人,朋友不會因為利益和誘惑而出賣自己,所以朋友往往也就成為了人生當中、知己的代名詞,朋友就是能夠榮辱與共、肝膽相照和貧賤不能移的人。在人的生命裡面,友誼是最重要的東西之一,它能讓人們的心靈充滿著陽光。而在當今這個功利和物欲橫流的社會裡面,世人已經很難能夠沉下心去體會,什麼才是真正的友誼:友誼其實是人的一生當中,一種很重要且又最值得世人來珍惜的人生財富。友誼就是困苦時候相互的扶持、黑暗裡面相互的照亮和風雨當中相互的祝福。朋友和友誼能夠讓人們的人生,充滿著光亮、溫暖、互助和彼此間的歡笑與友愛。

 

一、

    一九九四年的冬天,海口的天氣依然是溫暖的,甚至還讓人感到了有些燥熱。住在海口的那些日子,總能夠讓人回想起些什麼來,人生並不是只有宏大的理想和目標,還有人群的來來往往和熙熙攘攘。在事業單位當中混日子的生活,讓人感到了十分的壓抑和無聊,所以在那一年的冬天,自己一個人隻身來到了海口,試圖在那裡尋找到完全不同的一種活法。海口的天空是藍藍的、街道整潔而又明亮,由於人生地不熟、沒有任何的依靠,所以,只得先找了一家比較便宜的旅館住了下來,從此開始了自己在海南,簡單、明快、無法預知和憧憬未來的生活。剛開始與自己同住在那個四人間的,只有一位湖南的老鄉,他的名字現在已經記得不是很清楚了,而自從自己到海南的第一天起,所要來面對的就是這樣一個全都是陌生人的陌生環境。因為是住在同一個房間裡面,所以兩個人經常會在一起聊天、經常在一起玩。後來住進來的人漸漸地也就多了起來,但全部都是些來來往往的人,而且他們所住的時間都不是很長,也沒有過很久,兩個人漸漸地就有些熟悉了起來,自己甚至知道了他當時許多的想法和將來的打算。住旅店的時間實在有些枯燥和無聊,大家通常就是一道去逛逛街、一同去人才市場找工作、又或者和同住在這家旅社的人玩玩撲克。當時兩個人的工作一直都沒有著落,而且住旅店的開銷又比較大。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地過著,再後來我們兩個人之間就已無話不談,因此我也就約略地知道了他過去的一些情況:他在湖南老家的時候,曾經獨自一個人開過一家小工廠,在剛開始的時候,工廠的效益還不錯,也能夠賺得到錢,所以他曾經還聘用過一些女孩,而且那些女孩,對他也都非常得好,有些女孩甚至會在他睡覺的時候,替他打扇來扇走夏日裡面的酷暑。那是他人生當中最好的時光,他的妻子就是那些女孩當中的一位,他自然吹噓了他戀愛當中的戰果,他人長得本來就很不錯,個子雖然不是很高,可人卻顯得非常的老實和本份,所以自然會有女人緣。再後來他同他老婆就分開了,廠子也無法再開不下去了,最後只能夠隻身來到了海口。他沒有任何的文憑,再加上當時海口的經濟也不是很發達,海南只不過是中國南邊的一座孤島,所以他同我一樣,很長的時間都沒有找到自己的工作。他後來有點灰心地告訴我說:如果要是還找不到工作的話,他也就只好跑到越南去了,由此我也就約略地知道了他生活的坎坷和艱辛。生活對於中國所有的平民百姓來說,本來就需要自己加倍拼命地來努力、付出和奮鬥。

 

    那段日子原本就非常的枯燥和無聊,再加上一直都找不到工作,所以衣食漸漸地也產生了一些問題。幸好當時還有他這樣的一位朋友,大家可以開心地在一起聊天和逛街,甚至還可以到海邊去看看大海,這樣一來生活也不至於太沉悶和孤單。就在那些非常乏味的日子裡面,他還給我講了許多他所碰到的街頭騙術,對於剛剛出門、才踏入社會的我來說,這些東西無疑會是新奇和有益的,以至於在後來的生活裡面,對於許多騙人的小把戲,自己一眼就能夠識破,這無疑多少還是得益於他的教誨。生活在中國社會當中的人們,肯定對於這些街頭騙術,都會有所瞭解和耳聞。中國當代社會,是嚴重缺乏道德和誠信的一個社會,中國人通常都生活在一種愚昧和野蠻的狀態當中,愚昧、野蠻和無知,是刻在幾乎每一個中國人身上的時代烙印。而在海口的那些日子是陽光明媚的,冬天從來都不會光顧中國南邊的這個孤島。旅社當中進進出出的旅客也很多,有個見過好幾次面的旅客,一再跑來很冒昧地問自己借錢,由於自己出來的日子也不短了,所以自己所帶的錢也是所剩無幾,他卻再三保證說:一、兩個小時以內,就能夠把錢如數地還給自己。最後我也只好給了他二十塊錢,他在拿到了錢之後,重複了他自己的保證,很快他也就走了出去,但是從此之後,自己就再也沒有看到過他。過了沒多久,與自己同室的朋友也回來了,他還替我買了份晚飯,我就把剛才所發生過的事情講給他聽,他因此還又責備了自己幾句。當時自己同他一樣,兩人到海口的日子也都不短了,所剩餘下來的錢都不會很多,他卻掏錢為我買了份晚飯,那份飯的價值和意義,已經超過了任何一頓豐盛的酒宴。他一直都沒能找到他理想的工作,而自己所帶的錢也早已經所剩無幾了,於是我就告訴他說自己要離開海口了,大家臨行前還相互地道了聲珍重。離開海口的前一天,剛好碰上了颱風,所以有很多貨車在港口排起了長龍,他還有另外的幾個朋友一道來送我,他一直看著自己登上了船,輪船漸漸地消失在了瓊州海峽之中,一直往北,遠遠地離開了自己曾經生活過的那座孤島。在那個陽光明媚的天底下,有一個人同自己一樣,曾經過著一種簡單而又明快的生活,那些日子已經不在了,但那種溫暖的陽光卻還停留在自己的心裡,不知道他在異鄉還好嗎,是否已經過上了一種幸福和快樂的生活,不知道他是否一切都能夠平安和如意?我知道他同我一樣是喜歡海口的,他同我一樣喜歡那種沒有冬天和沒有寒冷的感覺,他同我一樣喜歡海邊那種粗獷和潔淨的環境,他同我一樣喜歡那種暖人的陽光。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夠同他再取得聯繫?在心裡面我也默默地祈盼:他在海口的生活都能夠平平安安和順順利利,希望他未來的人生都能夠充滿著幸福和陽光。面對著熙熙攘攘的人來人往,讓人難免經常會懷念起湛藍和寬廣的大海、回想起那片自由自在蔚藍色的天空。

 

二、金哲人

    整件事情都極像是某個故事的開頭,只不過真實的生活,卻遠遠要比故事來得更加的詭異和撲朔迷離。一九九七年七月三十一日,因為工作上的需要,我被廈門公司給派到了上海。當到達上海的時候,恰好碰到了一場颱風剛剛已經過去。因為機緣巧合,很快就認識了兩位來中國留學的日本女孩,其中一位的長相和名字,都給自己留下了一個非常深刻的印象,特別是她的名字,是自己一生都要來找尋和揭開的一個謎底。而整件事情少見和離奇的程度,如果同靈異事件來相比較的話,其實也相差無幾。簡單一點來說:自己才剛剛到上海,馬上就認識了一位長得漂亮、而名字又令人充滿想像的日本女孩。在上海的那些日子是非常孤獨的,一個人住在招待所裡面,一大早就要去擠人多得不得了的公交車去上班,而下了班以後,同樣又要去擠人多得不得了的公交車回家。不過幸好的是:自己所居住的招待所裡,不僅有電視和電話,而且還有空調和熱水器,因此每當身心疲憊的時候,自己都能夠來沖上一個熱水澡,自己每天的生活就是這樣緊張、忙碌而又簡單。金哲人要比自己晚了一、兩個月,才進到上海的這家公司裡面工作,他人很憨厚、體態偏胖,個子在南方人當中算是較高的,說話也非常的風趣,所以他一來,便成為了自己無話不談的朋友。每個人的人生,都充滿了太多的未知和命運的巧合,而命運則是人生當中恰到好處的一種安排。因為工作上的需要,公司經常會去昆山,進行產品的推銷和售後服務,但基本上都是當天去、當天也就會返回到上海。有一次公司幾個人同經理一起,到昆山上門去維護一家台資企業所用的產品,產品雖然出現了一點問題,但問題也不是很大,所以很快也就給弄好了。可是當大家正要離開的時候,經理卻硬要把我和金哲人兩個人給留下來,但當時兩個人都非常的不情願,因此當場就同經理爭執了起來,因為自己是從廈門公司派到上海來幫忙的,所以言語上還算是非常的客氣,而金哲人當時就想辭職不幹了,好在讓大家給勸住了,於是兩個人都頭一次留在了昆山過夜。公司的老闆是位臺灣人,他一直以來對我都很不錯,所以自己有些時候,也不得不做一些自己不願意幹的事情。但公司所代銷的產品,硬件上過不了關,而公司自己所開發的軟件同硬件之間,又很難能夠完全的匹配,所以公司所銷售的產品,一直都處於這種時好和時壞的狀態當中,一旦硬件或者軟件出現問題的時候,內行的人很快就能夠把它給弄好,但是也根本過不了多久,產品的硬件或者軟件又會出現問題。而大家唯一所能夠做的,就只不過是搗搗漿糊而已。即使是現在回想起來,也還讓人感到有些哭笑不得。那天晚上,同他一起到一個酒家吃飯,兩個人一邊喝著酒一邊聊著天,聊了很長的一段時間。那個時候金哲人剛剛才從新加坡回來,回來了以後不僅學會了開車,而且還弄了本駕駛執照,後來便找上了上海的這家公司。兩人都覺得留在昆山的整件事情,非常的無聊和無奈,所以總是拿這件事情來自嘲,金哲人大概那個時候早就已經想不再幹了吧。至今時常自己還能夠回想起、上海到昆山之間來來往往的那些火車,回想起自己留在昆山和上海之間、那些早就已經很模糊了的背影。

 

    回到了上海之後,自己就經常向廈門公司的經理,要求她把我給調回廈門,而金哲人卻沒有任何的言語,但兩個人仍然會經常地在一起聊天,特別是在吃午飯的時候,有時我還會提起自己想調回廈門的事情,而金哲人的性子卻非常得好,很多的事情他也只不過是笑笑,有的時候甚至只是一語帶過。在那些非常短暫的日子裡面,同他還偶爾地談論過自己才剛剛認識,便早就已經回了國的那個日本女孩,他在看過了那個女孩的相片之後,並沒有給過自己過多的想法和建設性的意見,但也沒有過多久,金哲人就向公司辭職不幹了。天下沒有一場永遠都不散的筵席,談論那個穿著和服的日本女孩和悠閒自在的午飯時光,漸漸地也就成為了一種已經遠去的回憶。在公司裡面,我們兩個人是最為要好的朋友,大有一種知己的感覺,所以他辭職以後就打電話給我,邀請我去他住的地方吃飯,在吃完了飯以後,他又邀請我去唱卡拉OK,但其實他同自己一樣,都不是非常喜歡這種日本人所發明的玩意,大家也都沒有唱幾首歌,大多數的時候兩個人都是在喝茶和聊天。他對我說這是一種年輕的孩子們所喜歡的娛樂,他對卡拉OK有一句非常經典的評價:那些在舞臺上面唱歌的人,一唱就要給多少萬的,如果唱一首卡拉OK,別人也能夠給我們幾萬塊錢,來展示一下自己的歌喉和聲音,那倒也就無所謂了,要不然的話咱就虧大了。人生當中的相聚和離別,往往也都是一種緣份。沒有過多久,自己也就離開了上海,離開時的時候是一個全新的開始:公元一九九八年辭舊迎新的元旦,自己在這樣的一個日子裡面,獨自一個人一直向南、一直向南,返回到了陽光燦爛和溫暖如春的廈門。

 

    一九九八年是極其特殊的一個年份,自己在廬陵的家中,親眼見證了:高盧雄雞首次奪得了世界盃的冠軍。命運只不過是人生當中恰到好處的一種安排,平凡、普通、如果再加上天份,往往也就意味著驚天動地。一九九八年當自己再次去上海的時候,還曾經在金哲人的家裡面,自己一個人很悠閒地住過了一段時間。人同人的交往大概就是一種緣份,有些人能夠與你一見如故,有些人卻始終都沒辦法成為知己。一九九八年的年底,上海以一種非常獨特的方式,給了自己以從來未有過的巨大衝擊,那個冬天的自己,時常都是夜不能寐、只得輾轉滯留於上海市的街頭。當自己再次離開上海的時候,已經是一九九九年的二、三月份了,那個時候已經過完了春節,而一九九九年的大年三十和初一,是自己所經歷過的最熱鬧的一天,在那個二十四小時裡面,整個上海城區都被爆竹、禮花和禮炮給震醒,而這才有了過年的一種氛圍,那樣的一個春節,才是最有中國傳統年味的一個春節。也就在九九年春節的前後,臺灣有位很著名的歌手來到了上海,可是她很快又離開了,她來的時候帶著的是希望,當她回去的時候,卻依然還是十分的執著。自己很快就在疲憊和困惑當中離開了上海,至今仍然還同金哲人保持著聯繫,偶爾也會相互地致以問候,他人很聰明和睿智,人又很爽快和大氣,性格還十分的開朗和幽默,所以自己至今,還非常懷念同他一起聊天和相處的日子。世事無常、人生漫漫,光陰會讓每一個人,都持續地刻下他自己所擁有的印記,時光荏苒,仍然沖不談朋友和友誼這幾個字的份量。而當再次能夠同他見面的時候,彼此將會給對方帶來怎樣的一些驚喜,到了那個時候,兩個人都會因為對方的幸福和成功,而懷有一種發自內心的喜悅和祝福,而這也正是人生命當中、很重要的一種東西,值得天底下所有的人,都來好好地珍惜和守護一生一世。

 

歐陽軍

二00五年一月十一日於廬陵家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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注:憨,在廬陵本地話當中,有風趣和幽默,但言行卻又不過度的意思。